痛苦难捱也能跨过,我们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。

【花怜】回头却不是从前

2019墨香only中高考应援 cp:花怜


所选题目:2017年山东卷 回头却不是从前


朝廷官员花x武林盟主怜,乱七八糟的武侠pa


欢迎收看一击脱离题目大型丢人现场,祝各位考生都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



       烈日高照,沙沙叶响。时值五月酷暑,三三两两的疏廖客人围坐着,并不说话。歌伎斜倚在栏杆上,白皙的手懒懒地拨弄着琵琶,琴弦轻轻颤着,发出叮咚的声响。她垂着鸦羽似的眼睫,和着那声儿幽幽地唱:


     “朱公文紫绶带袍,庙堂阶前贺新郎。


        隐隐市野十三载,不辞人间有今朝。”


      雕花小窗一角,洁白的羽翼拍打了两下,转瞬又似利箭般向远处的天空飞去,消失在天际。


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日落西斜,金黄的余晖落在中和殿的横梁上,照得那景泰蓝和宫绿氤氲了起来,升起一团水一样的雾气,将那十二鎏冕下的人脸模糊了。鸽子在这宏伟的建筑上空盘旋了几回,又轻轻落到了那个人明黄色的衣袖上。那人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陈旧竹筒,将里面的密函展开。他看得很认真,微微凸起的眼球中的红血丝丝丝缕缕地露了出来,脑门上青筋鼓起,嘴角却露出了笑容。他身旁的老太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,靛蓝的衣摆铺在地上,双手手心朝上,那张纸终于到了他的手上。那干哑的嗓音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,又带着一点扭曲的笑意:“你帮我看看,这群人——”


      太监肥胖的身体马上伏到了地上,地上的砾石摩擦着他的手心和衣服:“奴才不敢触犯宫规,奴才只想一心侍奉皇上啊!”


      十二鎏冕下的脸微微变了颜色,冷哼一声,声音却和缓了起来:“料到你是个不成器的废物!去吧,把花将军给我请来。”


 


      到了花府,他还没进门,就看到了花城站在花府的门口,微微仰着头看那葱葱郁郁顺着墙沿垂下来的蔷薇。他并不敢走近,只站在了远处战战兢兢地喊:“皇上有旨——请花将军——”


      花城挥了挥手打断,只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,太监就默默退下去了。花城看了一眼那沿墙高高的蔷薇,叹了口气,想起“东风谬掌花权柄,却忌孤高不主张”,于是抬步走进了大门。


 


      正始三年,自当朝皇帝登基,禁海运、抑商贸、兴农田,种种努力皆做,国之根基仍是动摇,民风浮荡,人情日寡。皇帝心中郁燥不安。恰身旁方士言:“自李唐来,游侠之风不止。《韩非子》有云:‘侠以武犯禁,儒以文弄法’,不达天听,恃武狠斗,兵役国税,无一缴纳。侠一日不除,国何以得安?”


      于是圣上纡尊降贵,亲手成立“慑骑”,其音同社稷,暗喻赵氏江山,意为威慑,震慑武林。此举一出,天下哗然,草野中人,血气方刚之辈摔金瓯怒斥此举滑天下之大稽!武林名门自诩经历诸多风雨,并不将这小打小闹放在眼里,只认为当朝皇帝昏聩,一时兴起做出这样的举措。一月之后,慑骑始终无任何动作,于是尘埃渐散,如明日黄花无人问津。只以为是江湖小道传言,毕竟,至今没有人见过真正的慑骑中人。


       一旬后,夜间朦胧细雨,乳白色的雾气缭绕着竹林,天地之间似乎只剩雨声,雨滴打在竹叶上,发出啪的一声,就在这一瞬间,数十名骑着骏马的黑衣人在这条林间小路掠过,无声无息,犹如一列阴兵。领头的人没有穿黑衣,本应是红绸丝缎的鲜亮衣服已经被雨浸成深红色,脸上是一个眉眼弯弯的笑脸面具。前方已有穿过浓重水汽的黄濛濛的光,红衣人勒住了缰绳,马的脖子高高仰起,发出“吁——”的一声。 


       已经有人在等他们了。


       那人身长七尺,身材精壮,眼若铜铃。他并未打伞,浑身已是湿透了,长发向后束起,几缕被打湿的额发贴在他的脸颊两侧,显出他高而窄的颧骨,那一双厉眼看向数十名骑兵,脸上也未曾显露退色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开口声音似洪钟聚响:“想必来者便是慑骑中人,我孟九江一介无名小卒,也值得你们惦记!”


       红衣人从马上翻下身来,牵着马向前走了几步,语气平淡:“打家劫舍出身,霸占田地数百亩,养了九房夫人和十三个儿子,弑师承门,江湖中骖龙棍孟氏在百晓生门派榜中排行第六,真是无名小卒呢。”


       孟九江听了这席话,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,心中又惊又怒,脚步也虚浮了几分,勉力镇定抬头呵斥:“江湖小道,不足为信!报上名来,我孟九江不杀无名之人!”


       红衣人伸出了手,将那面具从一侧慢慢翻开,露出他的脸来,竟然是一个极其俊美邪肆的青年,肤白胜雪,使人几乎无法与他逼视。露出的那只眼睛,却透出一份冰冷:“那真可惜,我有一个名字,就叫做无名。看来,你注定……杀不了我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一把弯刀已经捅入他的腹中,孟九江甚至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到他的面前!白皙的手指搭在银亮的刀柄上,轻轻巧巧地被他拔了出来!鲜血从他的腹中喷涌而出,在雨中爆出一团血雾!孟九江连忙伸出二指点住了穴道,挥舞闪耀着金光的长棍向青年攻去,那长棍“轰”的一声落地,尘土弥天,地面上霎时间裂开长达三尺的天壑!那青年走的却是奇诡的路子,飘飘忽忽不知何时又到了他的身后,那柄弯刀横着一劈,他的头颅被甩出四五尺远!


      花城踱步上前,冷冷看了一眼滚到他脚下的头颅,那双充血的双眼原睁着,似是在控诉他的罪行。他却只嗤笑一声,将那颗头颅踢到一边去了。


       他身后那队黑色的铁骑沉默着,完全融化在夜色中。花城走到他的马身边,随手拍了拍马背,用那双含了冷色刀光的眼睛扫视了一周这群人,自顾自走了。他身后的人像幽灵一般跟着他。


       终于有个人开口了:“为什么不将孟氏山庄的人全部杀掉?他们中的小孩成长起来,会成为陛下统一天下的隐患。”


       花城懒得与他多费口舌:“你厉害,你去杀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那个人没有再说话,只沉默着缀在花城的马后,一队人慢慢消失在了竹林中。


       第二天,孟九江传遍了武林,一时间人人自危,群情愤起,但随后短短三月之内,慑骑的马蹄又踏至三尺剑聂青锋、六合枪孙刚与翻云掌吴仲明面前,这三名武林高手均无声无息地被杀害,人人噤若寒蝉不敢发声,只敢暗暗寻求自保之道。但慑骑神秘莫测,竟无人知晓他们的行迹,只江湖百晓生千辛万苦,终于在一个路过目睹惨案的人口中知道,领头的那人,用的是一把喋血的弯刀。


 


 


     “竹杖蓑衣青山嶂,摇橹轻移水摇摇。落花流水随人去,莫看来路与今朝。”白发苍苍的老翁将船橹往船舷上一搭,从腰间拿出一杆烟枪,慢悠悠地点上长吸了一口,眼睛眯了起来,吐出一口白雾。


       一个青年从船舱中探出头来,白皙俊秀的脸上泛了一点粉:“阿伯,还有多久到临安?”


       老翁慢慢舒展了眼睛,偏过头去看那个白衣的年轻人:“快咯。”他敲了敲自己的烟枪,震出一些细小的碎末,那双眼睛慢慢变得锐利了起来。


     “小伙子,不是老夫多嘴。现在临安可不太平,特别是对你们这些江湖人,你知道那位的态度。”他晦涩地指了指天,谢怜明白他的意思了。


       他只是笑:“无事,我不过去会一个友人。”


       老翁摇了摇头,叹了口气:“年轻人,我们相处时间不长,但你对我的胃口!我可不想你送命!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抬起头看向老翁,袖了手:“嗯……在临安送命总比在这江上送命好。”


       老翁低笑一声,身型也开始膨胀起来,关节发出爆豆一般的卡啦响声:“你比我想的要早发现一些。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点了点头:“其实还要更早一点,不过……江湖上大多数药对我没有用。”


       一把青龙衔环大砍刀已带着破风声挥舞到他的面前,几乎切断了他鬓边的长发!大汉脸上露出了狞笑,几乎看到这个道士的头颅滚到他脚边的模样,可下一秒,他势不可挡的砍刀再难前进一步,额头瞬间渗出了一串汗珠。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,正对上谢怜的微笑——他单手持住刀柄,将这把他花百金打造的宝刀捏碎了!这一瞬间,他只想逃!


       谢怜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甚至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:“你走了可不行呀。”


 


       谢怜站在船头,经过七天顺流漂泊的船上生活,终于看到了临安的码头。码头的船只进进出出,船夫、驮夫来来往往,好一片热闹繁华。谢怜站得老远,凭着目力已经看见君吾的身影了:他穿着一身白衣,是和谢怜迥然不同的白,他的白是“皑皑山上雪,皎皎云间月”的华贵,谢怜的却是“水浸千百捣,彩衣变白衣”的穷酸。


      君吾在码头上拉了他下来,脸上带了些无奈:“我给你寄去的钱,你都没有花么?”


      谢怜笑了一下:“您知道,我身上总是留不住钱的。”那些钱早就被他拿去赈灾了。


      于是君吾只能叹了口气:“那幸好我要带你去的地方花费并不算贵,否则你的账上又添一笔债了!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只是微笑,并不答话。他与君吾已是三年没有再碰过面了,只一年中二三次书信往来,告诉他江湖中发生的事情,上月之前君吾却在信中提到,希望他能尽快前往临安与他会面,想来是有要紧的事情——他欠君吾一个人情,总是要还的。


      君吾带他来到一个小店面前,正是“榆柳桑麻下,小户掩柴扉”,虽稍显破旧,却别有一番滋味。谢怜行走江湖,时常在这种小店中歇脚,此刻心中隐隐生出异地逢故友的悸动,君吾挑了不起眼的角落坐下,只叫了一壶粗茶。谢怜盯着君吾脸上的表情:他喝了一口茶,眉角抽动了一下,随后是脸颊、下巴,整张脸的肌肉都抽动了一下,最后状似平稳地将茶杯放到满是包浆的桌子上。


     “真苦,你怎么不提醒我?”君吾苦笑,那茶的味道好像浸透了他的脸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无辜地眨了一下眼睛,低头去看那粗劣的满是碎渣的茶。


君吾看着他,对他的脾气感到有些好笑,旋即又收敛了神色,沉声道:“你知道‘慑骑’么?”


      谢怜抬起了头,隐约知道君吾要叫他去做什么事了。沉默在这一方小小角落蔓延,那苦茶的味道好似浸透到空气中。


      “……你伤势恢复得如何?”谢怜垂着眼睛。


        君吾苦笑:“若是我有与慑骑首领一战的能力,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出面。”两年前君吾意外受创,此人功法阴毒,君吾伤势两年尚未好转,只能瞒天过海,现下江湖中无人知道他功力大损,只是此次不由得他不出面,终于无法,只能强托于四年前的武林盟主谢怜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看他的脸,鬓边已有了白发,这是以前的他未曾想过会发生的,只能揉了揉眉心,叹了口气:“……我只当过一个月盟主,就被赶下来了。而且你知道,慑骑之所以被武林排斥,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行事诡谲,还因为他们背后有朝廷,武林中人对朝廷的排斥是与生俱来的,我当时被赶下台去,不就是因为我是官宦世家出身么?”


       君吾神色渐渐肃穆:“可惜,现在武林上没有挑担子的人了。锋芒初露的,修为不足;功力老成的,不肯出面。这次是委屈你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将身后斗笠戴上,准备离开:“我会与那位首领一战的,请您安心养伤,不要过多操劳。”


       一块东西却被塞到了他手上,冰凉的触感,好似一块冷铁,四角坚锐地要划穿人的皮肤。谢怜低下头,赫然看见那令牌上写着“苍生令”三个篆字,猛地将那块令牌塞回了君吾手中:“您这是!”他神色变了,恰恰外面爆响一记惊雷,雪亮了他的半边脸,神色惶惶。


       君吾只坦坦然,神色从容:“我只是替你保管它,现下不过物归原主。”


       世传苍生令中藏一绝妙功法,可使人裂长空而神游,渺沧海之宇宙,且持此令者,可号令整个武林。然则此物已失踪百年,五年前谢怜横空出世,竟带着“苍生令”归来,使当时的武林震动,人心浮荡。谢怜虽武艺高深,却对武林中盘虬错结的关系没有办法,只能按照众人的方法,将它交给武林盟主,从此该物成为武林盟主的象征。


       君吾只推他:“拿去吧,走吧,从今天起,你又是武林盟主芳心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了小雨,谢怜将苍生令放在袖中,一只脚刚踏出门槛,又退了回来,神色漠然:“看来,你们的耳目很是灵敏。”


       小店中,原本喝酒的、吃菜的、闲聊的都陡然闭了口,齐刷刷站了起来。在楼梯口卖唱的小女孩沾到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,后知后觉闭上了嘴,最后一个拨出的弦音在空气中回荡几周,消散得得杳无声息,空气中只剩凝滞的寂静。谢怜无视他们鼓凸的鱼似的眼睛,慢慢踱步回到方才那个角落。君吾还是微笑着:“看来,我又给你添麻烦了。”谢怜只叹了口气,他腰间的剑缓缓出鞘,那是一把通体漆黑,只剑心一道银白的剑,那一道银白在空中横住了,一道闪电穿过天空,接着是滚滚雷鸣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笑了:“你们是一个一个来,还是一起?”


 


       临安毕竟是江南了,那小雨下了,淅淅沥沥总不见停。漆黑的街道,地上只有一滩滩反光的积水。黑衣人飞奔而过,水面上溅起一个个小水花。


     “报——”那黑衣人闯进了贴在门两旁的红幅,脸皮涨得通红,力竭地跪下去。在这幽暗阴森的祠堂中,那宛若神龛的台上居然坐了一个人,他发须皆白,面色却是孩童一般的红润,听见这跪下的“扑通”一声,才不紧不慢地睁开他的双眼,那双眼睛放出了光,却因为过分低沉的眉宇偏斜了。


     “报——君吾果真将苍生令给了芳心,就在临安的蓬芦门!我们带去的人尽力截取,但……”


     “但什么?”那双利箭的眼睛审视着眼前人,含着一星愤怒。


     “芳心一人战三十余人,全身而退,苍生令还在他手上!”


       老者脸色阴沉,对着黑衣人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脚,怒斥道:“废物!三十多人,竟连一个人都拦不住!”


       黑衣人分明已经快呕出了血,却强行忍住,只怕惹得面前的老人不快。


       这鹤发童颜的老人便是盘踞江南三百余年的文家老祖,一部《鹤冲天》已臻至化境,但因功法所限,迟迟寻不到突破,颇感寿时将近,心中愈发烦躁,对苍生令也愈发疯魔地渴求起来。此时谢怜带着苍生令全身而退,令他心上阴霾又沉重几分。


       他原地踱着步子,突然灵光一闪哈哈大笑:“我说这是怎么回事!陈一,你且去召集与我族中有联系的家族,让他们到我文家一会!”


       陈一低喝道:“是!”便像只燕子从窗边滑翔而出,无声无息。文瑁在一旁惬意地倒了杯酒,眼中闪出一道厉色:君吾交给芳心苍生令,无疑是让他去对抗那危害武林的慑骑,等到那慑骑首领与芳心斗个两败俱伤你死我活,我联合江南几大家族布下埋伏,等到他们下山,岂非一网打尽!


    


       却说谢怜这边,他虽身退三十余人,但精神却受到不少损害,成日昏昏欲睡,向那慑骑首领递了生死状后便躺在客房半梦半醒。客房是君吾安排的,自然是最好的客房。谢怜当时昏昏沉沉没有仔细端详,今日才发现这客房竟是临湖而建,推开雕花小窗,一阵凉风袭来,空气中带了湿润的水汽和草木的香。于是他懒懒伏在窗上看风景,湖边的集市也是当年的模样。沉默地看了片刻,他心中生出些许不可名状的惆怅,或许是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,千丝万缕的愁绪如湖畔的柳丝,永远没有消停时。他想去寻找自己的包袱,转身时却看到了墙上的那副字,写的正是黄庭坚的《寄黄几复》中四句: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居北海君南海,寄雁传书谢不能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桃李春风一杯酒,江湖夜雨十年灯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他听到外面的叫卖声了。


       从朱红色的门缝隙中窥得的一觑:在飘飘的裙下若隐若现的莲纹绣花鞋、咕噜咕噜滚过的车轮、黑色粗糙的麻裤……谢怜转头向后看去,母亲今日与父亲去尚香山上上香了,只留他一个人在家,闷得无聊,府中的仆役都在屋子里忙前忙后,没有人搭理他。


       他眼睛眨了眨,确定没有人会从屋子里出来,把门推开一个小缝,贴着那道小缝跑出去了。


       他慢悠悠地在街上走,过路的人们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,热情泼辣一点的妇人还会把他抱起来捏捏脸,往他怀里塞点吃的。谢怜一路走一路吃,不久就肚儿滚圆。


       他一路走,不知道走到了哪里,但行人渐少了。谢怜刚想原路返回,却听到巷子里一阵吵闹声,连忙向声源跑去。一群比他大四五岁的少年正围着什么,谢怜低头,看见一滩暗红色的血。他学着父亲的样子叉着腰呵斥道:“你们在做什么!”


       那群少年转过身来,害怕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,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胖子眯着眼睛嘲笑:“小孩子不要来管大人的事,好好在家里呆着吧!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气得两腮鼓鼓,对着胖子的腹部就是一拳。他虽然年纪小,但自幼学武,手法比这群人高明了不知多少,只是因为瘦小,身上还是被招呼了两拳。当被按在地上的时候,谢怜习惯性护住脑袋,那拳头却迟迟没有落下来,他倒反而好像被人扛到了肩上向巷子外跑去,耳边是风的呼呼声。


       不知跑了多久,谢怜的胃一直被这个人的肩盯着,一张脸都皱了起来,只能拍拍这个人的背:“放我下来啦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那个人本不想停,但他身上的谢怜微微一动,桂花糕糖葫芦噼里啪啦掉了一地,只能无奈地把他放在地上了,谢怜微微仰着头,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,皮肤白皙,眉目深邃,虽然表情冷冷淡淡,但是……


       谢小少爷盯着看了几秒,头低下去脸红了。


       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盯着他看了几秒,才开口道:“以后不要来这里了,这里不是你们有钱人家少爷应该来的地方。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懵懵懂懂的点了一下头,才注意到他腰上有一个烙印——他应当是个奴隶。少年注意到他的眼神,一张脸瞬间冷了,转身就想走,却被谢怜急急忙忙拉住了:“你还没告诉我名字呢……要是你不介意的话,可不可以和我走啊?”


 


       谢父谢母没想到自己就上了趟山儿子就在街上拉了个奴隶回来,心里还有点发懵,但看儿子坚持,也就让这个来历不明的“红”留下了,把那份卖身契交给了谢怜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当天晚上就跑进了红的房间里,两只眼睛亮晶晶的,把那张卖身契放在油灯的火芯上烧掉了:“你自由啦!”


       旋即又想到红自由了可能就不会留在这里了,一张小脸苦哈哈的,又觉得不应该强行要求红留下来陪他,朋友应该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向——他表情变了几变,红看他有趣,捏了捏他满是软肉的脸,轻声道:“我不走。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的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了,钻进红的被窝里和他一起睡觉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建安十七年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掀开帘子,搭住了车外的人的手。那只手手指修长,直接分明,端的是“垂手明如玉”。谢怜自下而上地仰望他,阳光从叶间的碎屑洒下来,恰恰落在他的眼睛上,映得他的瞳孔一片浅金,他喊道:“三郎。”


       已经将近比他高小半个头的少年点了点头,帮他撑着伞,两个人漫步在临安的街道上,街道旁种了不少月桂,此时桂花尽数开放,空气中没有哪一处不弥漫着这暗香。两个人走到街口的小店,点了一份藕粉圆子,金黄的汤面上撒了几朵桂花,谢怜笑了起来:“你不用和我一起吃甜口的呀。”三郎只挑了挑眉:“我也喜欢,等会再去吃点辣的。”


       三郎的食量是比旁人大一点的,谢怜从自己碗中舀了几只圆滚滚的圆子放到他碗里,自己反而不吃了,趴在桌子上对着他笑。


       红有些无奈,对着谢怜的笑脸,他总是招架不住的:“怎么今日这么开心?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一双眼睛像含了水,软声道:“我们家……要搬走啦。”


       红完全没听见风声,当即愣住了。


     “父亲觉得自己掌权太多年,已经导致了陛下猜忌,主动提出要搬出京都,前往岭南一带了。今日寻你来,是与你告别的。”


     “虽然你一直在我们家居住,但是身份并不是我的仆役,你知道的。你刚成为武状元,身份又特殊,万万不可离开京城。”


       红抿了唇,只探过身子去吻他,唇齿相贴,舔他红润的唇,直到谢怜没有力气,只能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他,像是在勾引,他只能偏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神:“不,我要和你一起走。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态度坚决了起来:“不,你应当留在这里,留在这里你会前途无量。”


       红长长叹口气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弯起眼睛,多年的相处,他知这声叹息便是妥协了,在桌子下摇了摇他的手:“好啦,我以后会每年都来和你见一次面的!以后你要罩着我呀,大将军!”


       红牵着他的手,跟着他进了车,却不挨着谢怜坐下。谢怜眨了眨眼睛,拍了拍身旁的软垫,喊他:“你过来坐呀。”


       红偏头不看他,声音低哑:“不,我怕我忍不住。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笑了:“忍不住什么?是这样吗?”他主动俯过身去,躺在红的膝上。


        车厢内的温度在不断攀升,谢怜感觉自己要被烧着了。红色帷幔摇曳之间,潮红的脸,水光潋滟的唇,羊脂玉般的皮肤被蒸成粉色,又被印上一个个吻痕,腰下酸软,不停有黏黏糊糊的水渗出来。他在吻自己的小腿,一直移到大腿根,足背弓着似一弯新月,小巧圆润的脚趾紧紧缩着。眼角的一滴泪被男人舔去,他喃喃说着些什么,而他闭上眼睛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没有后来的事,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呢?街上的十里金桂已然飘香,他又想吃藕粉圆子了。


       遥不可及的过去好似梦幻泡影,那旖旎不过一场春梦,第二日他们分道扬镳,从此再没有相见。他曾回到京都,找寻过名字中带“红”字的青年,但总是杳无音信。


       君吾听闻,只是拍拍他肩:“大丈夫志在四方,何必拘泥于过去的小情小爱呢?也许此时他已经成亲生子了,才不想再被你找到。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想开口反驳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那对旁人而言不过是富家子弟的一场年少荒唐,可他却知道不是,相处近十年的似是而非的爱。


       只是他明白得太晚,一切湮没在烟尘中。


       建安十八年,谢首辅举家迁往西南,路遇强人,卒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谢怜问了问过路的行人,原来已经到了他与慑骑的首领相约的日子了,他慢悠悠向约定的地点走去,没有一分焦急的模样。这次见面之后就是生死决战,左右不过是条命罢,他于世间没有什么眷恋了。到了地点,他抬眼望去,一个穿红衣的青年正坐在高处的石头上,低头擦拭着手上那柄雪亮的弯刀。


       听到谢怜踩着草地的簌簌声,他缓缓抬起头来,他的脸在阳光下逐渐清晰,那原是漫不经心的脸逐渐变得惊愕了。两个人目光相接,明明只是短短的一刹那,却好似越过了缺失的四五年。


       也不过四五年。


       可此刻他们却一人身任慑骑首领,一人肩担武林沉浮,好似形同陌路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,原来他们二人正应了那句——


      “欲买桂花同载酒,终不似、少年游。”


 


       月挂中天,一片皎洁。山脚下的龙王庙中挤满了人,文瑁捋着长须,双目炯炯地盯着那茫茫的山崖,一派胸有成竹的气象。身旁的陆家管事看文瑁红光满面的模样,已是机灵地上前作揖道贺:“小弟先来恭贺文家再上一层楼了!”


       文瑁眯着眼睛,用食指拂着自己腰间的那管紫金箫,自矜地点了一下头,又转头去看那高耸的山崖。伫立于亭中的众人仿佛还在吃酒闲聊,心却已飘然到了那一片皎洁的地方。


       山崖上,谢怜与花城遥遥相望。夜露湿重,两个人的下摆已经被点点草露浸湿,手上的刃也承载了与往日不同的重量。萧瑟的风呼啸而过,红衣白衣烈烈飞扬。芳心的剑芒对准了花城,那一线雪白的亮光。可厄命却仍没有出鞘,花城只是两眼盯着那一点寒芒。一瞬间,两人动了。那一线银芒飞舞得太快,在空中留下游萤一般的光,弯刀却是锋芒毕露,两兵刃交接之处尽是金戈裂帛之响。两个人都已入返璞归真的境界,所使武功与当今武林上任何一种不同,却又好似融会贯通,集百家之所长,一时难以分出高下。刀剑相接,凭着灌入的真气竟荡起了一个弧度,直到被爆开的气焰弹开数十里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脸上已挂了彩,发带裂开软软飘到了地上,一头长发在风中飞舞;而花城似乎看起来更凄惨,胸前被芳心划开一道裂痕,血汩汩地流出来,红衣被染湿了。


       这时他们才说了今夜第一句话。谢怜将芳心插回剑鞘,道:“我该下山了。”


       花城对他挥了挥手,谢怜转头离去,头也没有回。才下到半山腰,已是看到漫天火光,无数黑衣人一手拿着火折子,一手虚虚搭在了弓箭上,眼神冷漠得像面对一个死人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只是从腰间拔出了剑,那黑压压的一片人肌肉瞬间紧绷了起来齐齐向后退了一步,谢怜捂住半边脸,大笑起来:“真是一群废物!”


       他旋身冲进了人群,眨眼之间就将两人一剑封喉,鲜血溅到他的脸上,他还在大笑:“痛快,痛快!”那群黑衣人却是越来越多,舞剑峰四处弥漫着黑烟与火光。众人看他分明已精疲力竭仍在仰天长笑,莫名生出“英雄末路”的悲哀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目光凛然,芳心插入松软的土地强撑住他摇晃的身形,他勾了勾唇,似带嘲讽:“我只是没想到,江南六家何日竟与朝廷同气连枝,放火烧山的事情做得如此痛快!”


       那群黑衣人纷纷对视一眼,就在这一眼的刹那,谢怜一跃而起,芳心又割下一个人的头颅!


       一位状似首领的黑衣人挺了挺胸膛,一手抬起似要下令,下一刻,他突出眼球的头颅飞起,又滚到了地上,一只黑色的长靴踢了踢那头颅,来人慢慢抬起脸,饱含着尖利嘲讽的笑意:“都说了你没本事,还来我眼前凑热闹。”


       那旁的谢怜已经解决掉自己身旁的人,飞奔过来大喊:“三郎!”两个人背靠背靠在了一起,热度从背上传递到手上,他们从来没有感觉到握着兵器的手如此热过。黑色的潮水混着火光再次攻了上来,两人在这危急之时,只微微侧脸相视一笑,便向着那无穷无尽的人群冲了出去!


 


       正是天高气爽,红从那块高高在上的石头上跳了下来,谢怜才发现,当时已比他高不少的少年现在已经比他高半个头多了。两个人自从知道对方身份,便心事重重,一路上也没有再交谈。直到接过那碗为他点的藕粉圆子时,谢怜才反应过来:他们两个又回到了这家店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搅拌了一下那汤面,声音软和了起来,细细听来还有一些委屈:“……你现在叫什么名字,怎么我都找不到你了?”


       红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:“花城,我现在叫花城。”


      “真是个好名字。”谢怜垂眸,“嗯……花城,你现在果然是将军啦,恭喜你。”


       花城却是把这个话题挑开了:“我当年……以为你死了。当年拦截府中车马的,就是以文家为首的江湖人。”从那天起,他心中的恨就不断滋生,他在京都一天,就没有一天不想杀死这帮武林中人——去给他偿命。可当这一天终于快到了,他却发现谢怜已经身陷江湖之中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的手指颤动了两下,表情有些错愕:“……在马车滚下悬崖之前,我看到有个黑衣人身上,有皇家的印文——”


       两个人对视一眼,陷入了沉默,清茶的热气袅袅往上升,一直攀升到屋顶上空——事情已经明朗,当年谢府举家为强人所杀,本就是武林世家与皇家合作的一个阴谋。天子无法容忍谢府的存在,武林名门世家又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,知晓“苍生令”在谢家人手中,这才同流合污,策划了这一场惨案。


      花城表情恨恨,捏了捏身上的官袍,当场将它撕碎了,只留下一身中衣。


       时间在沉默中淙淙流走,花城开了口,他鼻子挺拔,低下头去有种尖锐的俊美:“据我所知,下个月我们的生死决战,朝廷那边会派人来绞杀我。”


       谢怜这时候反倒笑了:“我也听到一些风声,文家已联合其他几大家族布下埋伏。”他的眼睛明亮了起来,狡黠的意味:“我们为什么不顺着他们的意,将计就计呢?”


 


       当两人冲下山,已是衣衫褴褛满身血污,明明鏖战了四五个时辰,两个人却越战越勇,若非手脚实在没有力气,大约还要再战数个时辰才止歇。山下的人未曾想到他们还能逃出生天,满脸惊愕,文瑁破口大骂:“还愣着做什么,赶紧去抓他们回来——”那些江湖游侠与朝中私募一盘散沙般冲了过来,两个人只是跳上船,划着小桨顺流而下,苍生令信手抛入湖中,再无痕迹。


 


       一个月后。粉色的荷花已经开了,盈盈点缀在翠绿的荷叶间。小舟慢慢在这拥挤的荷叶中穿行,当真莲花过人头,莲子清如水。


       白衣人站在船头,缓缓摇动着船桨,微风徐徐,衣袂飘飘,眉目温柔,如仙人临世。他转过头,对着船舱。那船舱露出了一角枫红的衣袂,贴紧小腿的长靴在下摆中若隐若现,看不清形貌,只露出线条漂亮的下颌,似乎在微笑。


      “哥哥,我想吃那个。”他极亮的眼睛露出来了,溢满了狡黠的笑意。


       谢怜伸出白皙的手,折了一个莲蓬抛进船舱,像抛一束花枝似的,正落入少年怀中。


       见那旁半晌没说话,他疑惑望去,却见少年对着莲蓬出神,脸飞红霞。


       他心上雀跃,面向荷塘高唱道:


    “钓笠披云清嶂绕,橛头细雨春江渺。白鸟飞来风满棹,收纶了,渔童拍手樵青笑。


       明月太虚同一照,浮家泛宅忘昏晓。醉眼冷看城市闹,烟波老,谁能惹得闲烦恼!”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再仓促地写无感情戏无剧情无质量的三无同人我就是小狗。


汪。







评论(20)
热度(188)
  1.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阿歧 | Powered by LOFTER